八十年代设立教师节的时候,我正在南昌读师范大学。节日的设立,对全社会重塑尊师重教之风是个利好,对我们这些在读的师范生无疑也是一个很大的激励。我们入学教育的第一课是全校新生集中在红场跟前的大礼堂里观看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我们毕业后的主要去向就是教学一线。
虽然我因故未能走上教师岗位,但在求学的各个阶段,无论我是“好学生”还是“差学生”,都曾经沐浴着老师们的阳光雨露,取得的每一个小小的进步都凝聚着老师们的心血。每年教师节的时候,我都会像放电影一样将他们在我的脑海里一一过个遍。
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启蒙老师是我的外公。他虽然没在学校当过老师,但因为是解放前的高小毕业生,算是远近闻名的文化人,乡里人都称他为“先生”。我家从山背畈搬到中云不久,我已满七岁,该上小学了。头一天母亲花五角钱给我买了一把塑料水枪,把我哄得好好的,第二天我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哥哥去小学上课了。结果,还没有坚持到放学,我就哭哭啼啼地跑了回家。母亲问是怎么回事,我说人家都会写字,只有我一个人不会写。外公笑了一下说,人家都上过识字班,你没上过,当然就不会了。你要是愿意,就先跟我学吧。于是,他自制了一个活页描红本,用那种薄得几乎透明的白色临摹纸对折,装订成册,把要练的笔划和字写到较硬的纸上,再把这张硬纸插到临摹纸中间,让我依样摹写。临摹纸写满一页就再写另一员,而这张硬纸可以反复使用多次。就这样,人生识字临摹始,我不仅很快学会了写字,而且还比很多同学都写得好,因为我外公就写得一手好字。
我记忆里最有慈爱之心的是小学老师。七十年代的农村小学,虽然条件简陋,但氛围很好,既不用为升学而焦虑,又没有以大欺小的校园霸凌,同学老师基本上都是本乡本村人,相处起来都很友好。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特别是每年初春换季的时候,我基本上都要上医院打针吃药。有时打针次数多了,屁股疼得不能正常走路。遇到这个时候,都是学校老师帮我解决困难。吴老师,王老师,金老师,她们与我母亲年龄相仿,都先后背过我回家,有的是顺路,有的是专程。学校让写“我爱春天”的作文,我就这样写道:我不爱春天,我只爱春天里的老师,因为你们把一片爱心传了给我。
开始为学生前途着想的是中学老师。在中云中学开始上初一的时候,已经是1977年。高考恢复,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农村中学也逐步开始追求升学率。但对我们这样的基础薄弱学校来说,高考不“剃光头”就算是赢家了。当时的中学初中高中分别都是两年。高一升高二的时候,由于偏科严重,我的数理化都不及格。当时的班主任问校长俞老师,这个学生怎么办?是升级还是留级?俞校长说,让他升级,他以后可以考文科,如果不让他升级,他家里就不会让他继续读书了。可惜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校长的关心帮助,结果在高二毕业时高考差11分而名落孙山。高考落榜之后,我在中云中学短暂当过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有一次,学校教导主任黄老师听完我的课后专门找我谈话说,虽然你教得还不错,但学校不能给你转正,解决不了你的前途,你还是要去争取上高考补习班。
最为升学焦虑的是补习班的老师。我把黄老师的话告诉外公之后,他老人家出面“曲线救国”,托景德镇的朋友写了一封信给县中的齐校长。因为没有文科补习班,齐校长把我安排到了操老师的高二(四)班插班,后来又到理科补习班。恰好文科毕业班班主任俞老师来上语文课,我就壮起胆找她说了说自己的情况,还把作文本交给她看。不久,她就让我去了她带的班上。此时己是12月份了。可能是不太适应县中的教学,尽管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结果高考又差2分再次落榜,深感很对不住俞老师,后来再见到她都绕道而走。第二次补习,我故意把重点放在补习数学、英语这两个弱项上,一段时间放松了语文,担任班主任的语文老师施老师看我语文成绩下滑,很是替我着急,及时找我谈话,提醒我还是要注意兼顾。当年的高考,文补班上了重点线的5人都来自农村,我们在报志愿时出于求稳心理都把江西师大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
最具民主氛围的是大学老师。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属于“天之娇子”。学费不用交,毕业有分配,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由于都是成年人,老师与学生之间也拉近了距离。本科的班主任戴老师,原本是上海下放知青,尽管年龄大我们不少,毕竟也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本校毕业生,把我们都当做学弟学妹看待,主动传授自己的学习经验,悉心指导我们的大学生活,智慧中充满了幽默,他用全班学生名字串起来填写的旧体诗词,至今还在同学中流传。我在厦大的硕士导师潘老师,招我们的时候已年近古稀,经常走楼梯到我们在凌云(三)五层的宿舍看望大家,每个周末长期坚持在家里开设沙龙,邀请在读硕博生一边品尝茶水咖啡水果点心,一边海阔天空畅谈天下事,毫无“学术权威”“学界泰斗”的架子,很多学生的灵魂在这里开窍,收获了无数学术与人生的启迪。我在厦大教务处实习时的指导老师刘处长,虽然工作很忙,但也能经常抽时间与我促膝长谈,指导工作,帮助解决遇到的困难和问题。
我生命中经历的老师,印象深刻的还有许多,其中有的已经作古,有的正在颐养天年,有的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人生得一良师不易,他们是我成长路上的指路人,帮我点燃了黑暗里的一盏盏明灯。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值得我铭记终身。
今年的教师节,恰逢中秋节。在这二十年一遇的日子里,更让我勾起思念和感恩的情愫。举头望明月,低头忆师恩。我借一轮明月,祝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022年教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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